闪亮的志愿服务,铭心的难忘回忆
——台湾学生志愿者廖佐治参加“荣归奥运”奥运志愿者演讲报告会讲演稿
如果我现在,问在座伙伴几个问题,奥运会服务期间的每一天里:
「今天,当您睁开双眼,您对今天充满期待吗?」
「夜晚,当您闭上眼睛,您对今天感到满足吗?」
「是否觉得身边的一切,都很感动而且珍贵呢?」
我相信现场的伙伴,无论在哪个业务口,都跟我一样,这三个问题的答案都是:「是。」因为我们有同样的记忆,更共同经历过一段难得的时光。今天,我要与各位分享的,就是这共同经历的难得时光。
一段回忆,有很多复杂的情绪在里面,这不是说我连续工作几个小时、几天没睡好的那种伟大,那都是我自己喜欢去做的,可是,有时候,如果我能够透过文字、或者其它方式把它表达出来,对曾经参与其中的所有人而言,是很兴奋的。这一点或许不见得每一个人都有兴趣,可是,对现场的伙伴来说,可能是个很好很好的回忆与回馈。所以,我现在的心情,是触动的!是激昂的!就像吃了兴奋剂一样!
我着重分享的,是这段日子以来,潜藏在荣耀与掌声背后、笑泪交织的故事。这感受你我皆有,全是内在的真实,我只是透过我发生的故事、兴奋剂团队里发生的故事,将那感觉呈现出来而已。我深信这些分享、这些故事,纵然实际情境彼此有别,可你们一定明白我在说什么,因为那感受是一样的。我在故事当中的感受,与那内心的触动,绝对和现场的各位伙伴一样。
准备好了吗?
昨天,我刚从场馆值班回来。看着天空,我想起曾听其它业务口的志愿者说起值夜班的经历,像是半夜惊醒,突然忆起自己还要上班、匆匆出门等等诸如此类的。现在,走在返校的街头,突然想起现在他们都在做什么呢?是正在上课?还是正忙于工作?
总之,时间是过去了,我也下班了,又回到了学校。但是时间跟记忆的关系是切不断的。就如「缘分」一般。
去年,我正准备参加测试赛前培训,在人大800人教室。兴奋剂检查的培训,听起来很耀眼,但是实际上,能让经理放心,而又有办法不假他人、独自处理突发状况的志愿者都要培训很久才能诞生。即使积极热情的好志愿者,也可能会被突发状况弄得措手不及。
而检查工作对志愿者素质之深度和广度的要求,加上各种有形无形的压力,以及外界关心程度又相对多,所以志愿者一来要镇得住运动员,二来抗压性要强,三则要有足够的耐心,光这几项就让我吃足苦头。
口说容易做来难,我自己是超级没耐心,又很容易激动,显然注定要参加培训。一次又一次的培训中,都同时在塑造我们的形象和检查站的形象。在兴奋剂检查这块领域里,让人摇头的表现不是没有,由世界反兴奋剂机构(WADA)之独立观察员于2004雅典奥运会兴奋剂检查工作所作的报告中,就提及了很多这样的例子。所以培训这件事可不是开玩笑的。
但谁也没想到,那以后的见面会是一个一辈子记忆的开端,也没有想到,几个月后的现在,我们是在一起同甘共苦的伙伴。一路走来,当中实在有太多汗水、泪水、感受和感动。
谁能站在时间的这一点,看到下一点是什么?太让人不可思议了。
今年,一切又动员起来了,人生不断流转,时间迅速前进,奥运会马上就要来临,我们迈入另一个阶段。几乎所有人都在复习通知环节、学习说一口流利工作用语。回到各自的场馆后,又花好长的时间记流程、走路线、开培训,为奥运会的到来做准备。我想起这一路上,和伙伴间从陌生到熟悉,再到变成一家人,一切就像是天方夜谭般神奇!就像一场梦,却又如此真实。如今晃眼二周过去,我还是没法想象。同时,我也和来自北二外的更多志愿者接触了。那时候,也才发现原来自己有这么大的能量,在服务上。我们这群伙伴,对服务的执着与诚心,已经到傻的地步,这种傻,还是一种默契,一个眼神,一个动作,就知道彼此要什么。
我记得我曾在步入场馆前,未到安检口,有人栏着我,跟我说:「外围厕所太少太远,所以希望能直接进去奥林匹克公园找厕所……,」也有人对我说:「麦当劳太贵了,你能否帮忙让他们少算点……,」更有人对我说:「哥们,能不能帮我搞二张票,我要某某馆、某某时间的某某场,我给现……,」当时我脑子里什么好�唆啊不可能啊麻烦啊都没有,只有服务服务服务。就算我帮不上忙,也努力去让对方感到满意、感到贴心。
我相信换作是现在在场的伙伴,也会像我这样做。我深深相信。所以不是傻劲,是什么?但是傻得很投入。那种服务的心情,就像捡到至尊魔戒一样快乐,现在都觉得是很丰富的满足感。
当时的许多曾经,现在早已化成伙伴口中的云淡风轻。
现在,我只能说,其实啊,跟运动员协调真的是很难的事──运动员都非常自主,非常有个性。不像我们平常感情就好,有争议可以在打打闹闹中解决。遇到难沟通的运动员,身段就真的要很柔软,而且不是普通柔软。万一运动员有其它额外要求,我们还要尽量不一昧拒绝,固然我们有该遵守的工作要求,也可以拿WADA的授权书对运动员「放大绝」。就是什么要求都可以不听,直接对他说:「如果你不合作,就会被视为违反兴奋剂检查规则,并将被登记在案。」可没有人这样做过。因为都想着如何在不违反兴奋剂检查的原则下,又同时可以不那么机械地只是死守教条、而能带给运动员更多的人性化!只是这过程超麻烦。
下面分享一个8月初在奥运村发生的故事:奥运村的兴奋剂志愿者收到了一项任务,将进行赛前检查,他们按照要求,找到通知目标,意外的是被通知的运动员不但拒绝,甚至几乎和志愿者发生肢体冲突,双方发生僵持。最后是我们兴奋剂团队的大头目──陈志宇处长,过来收尾。陈处长在了解情况后,对运动员表示:「如果你敢殴打我们的志愿者,我会立刻判定你违反兴奋剂检查,并报请有关单位执行。驱逐出奥运会。」
日后,陈述这故事给我的伙伴,讲了一句:「我大概老了。」这样一句没有抑扬顿挫的话,包含了好多的感伤。
这件事让我学习到,这世界是广大的,志愿者要习惯各式各样的运动员风格,然后也要学习怎么应对进退是比较妥当的。毕竟当时运动员刚下飞机,旅途奔波,又已经晚上12点多了,一场检查搞下来直到完成保守估计都要凌晨1-2点了,难免就表现出反感。这种事情没有谁对谁错,就是风格的问题,而风格是要互相协调和适应的。甚至扩大地说,每个志愿者都有各自的原则和做法,我们要学习享受和欣赏每一种风格。
再如残奥委会的测试赛项目轮椅篮球,看着这么多残疾人同时在一起生活,每个伙伴心底都有许多感想在心底回响。你觉得易如反掌的小事,对残疾人来说,可能是一件必须要花很长时间才能完成的大事。没有经历过不幸,就很难感恩自身的幸运。没有经历过匮乏,就不易去珍惜现在的所有,我们都慢慢在体会,这世界有很多不同。至少,我们已经先学会了尊重这些不同,不会很快地下评论,尽量设身处地想一想。这都是成长。
若说心里有什么感动的好东西,大概就是这种一起成长的感觉,这段服务的岁月,和在座这群朋友了吧!想着这些,不相信的是时光飞逝。奥运会的服务开始了。
可是,说真心话,有的伙伴,包括我自己,虽然奥运会时做的工作、待的岗位都和测试赛期间一模一样,但是我们都很不想谈。甚至完全不想谈从培训到正式上岗奥运会服务、乃至于结束服务工作的一整个过程。
为什么我们都不想谈?因为中间的辛苦太不足为外人道。煮酒论英雄的观点和锦上添花的喝采已是外界的习惯,然而努力的过程却少有人提。大多只是说我们如何完美无暇、光鲜亮丽,却忽略其实我们都是有缺陷的平凡人。外界可能只看到奥运志愿者的光环和亮眼的待遇,接着就把这些归因于幸运。殊不知要从幸运连结到培训、从培训连结到服务、从服务连结到成果,中间每个环节都是经过努力才串起来的。外界更充斥着各种评论,然而,熙壤的声音也是一种学习,教导我们这个社会是多元的。也教导我们在喧嚣的声音中,如何心平气和,如何自处。长久下来,早练就一身一笑置之的本事,难过和委屈都放在心里温存就好。奥运会期间,我只有哭一天而已。
可今天既然是来做分享,什么都不说,也太不象话了。
除了不想谈,其实就是,奥运会的服务期间,我总是很害怕。什么是恐惧?什么是怕?每一天的服务,都是怕。即使我再熟悉通知流程,站上FOP,我还是会怕。怕不是因为怯场,而是源于对自己的自我要求,那种「怕」只有自己清楚。所有培训时的努力都将在服务上定夺,面对这么多来自世界各地的观众、记者、运动员,我能不能做到最好呢?可不可以把最好的服务,在这几天中展现出来呢?或是工作漏洞百出嘘声四起呢?那种不知道的忐忑的心,要说我心底完全没阴影,那是假的。我给自己做了很多心理建设,不说「只要尽力就好。」也不说「平常心面对。」因为那些话一点用也没有。我说的是「承认你很害怕,这没什么好丢脸的。」有用吗?暂时有用。只有在完成任务的�那,我的心才会安定下来。但生活在其中,伙伴都习以为常,知道如何自娱娱人,如何纾解压力。我喜欢这些伙伴,因为他们不觉得这有什么了不起、值得说嘴的。先努力、再尽力,就这么简单。没什么好谦虚,更没什么好骄傲。这个团队也从来没有因为任何人得了奖有什么不同。站里一样打打闹闹、吵架一样吵,搞笑一样搞,感情一样好。既是小组长,又拿过志愿者之星的我一样因为犯错被经理骂得狗血淋头,还在检讨会上公开批评。靖洁还因为拿夜消的随餐托盘模仿颁奖礼宾的志愿者走路,被整整笑了二小时。她则以随手拈来的好几个飞吻,回给她身边的所有人。
这正是为何,我特别喜欢提起伙伴!兴奋剂检查工作性质特殊,流程看似简单,却可能出现种种突发情况,使服务本身充满变量。每一个检查通知尚未完成前,都是从零出发,永远无从得知会拥有什么样的结果。在变量与解决之间,所能依赖的只有自己,我无从去寄托某个可以恒久不变的的稳定感,而唯一能够调适我内在的不定,带给我安心的感觉,就只有伙伴了。
接着,我再来分享身边伙伴,于奥运会服务结束时的感觉:
「所有的争执都是值得的,太爽了!」
「我从来没有想过志愿服务可以这样感动我,这段日子改写了我对志愿者的了解,当众人一起齐心完成一件事的时候,我眼前彷佛浮现了一幅美丽的画面。」
「我们居然办到了,我终于知道为什么有人会愿意将终身奉献给志愿服务,因为这太神奇了。我感动到起鸡皮疙瘩,好想掉眼泪。」
「我相信不管多久以后,只要有人开始提起那一段时光,其它人就会慢慢加入,这是我们永远的回忆。」
很少有活动可以同时让这么多人参加,在动里,每个人都要尽力,所以每个人都会参与。志愿服务这玩意儿是非常神奇的,一旦合作出现,加起来就是相乘的效果。
真正的志愿者,没有不知道「志愿」二字背后涵义的。因为我们打从心底明白,天底下的高手太多了,自己的微薄成果根本不足挂齿,既然永远有更高的目标去追寻,唯一能做的就是努力。持续行动,走向终点的毅力,才是真正的关键。在这世界上,还有远比成绩、掌声更重要的事,那就是在服务中抗压,团队合作,以及面对挫折的调适。以及当生命真的碰到许多痛苦与挫折,只有心灵内美好的东西才能与之平衡。
一个人的风范良窳,一个人的努力与否,一个人的团结心与认同感,在服务当中都一览无遗。对志愿精神体会的深刻与否,又牵涉到某些永恒的价值,一个好的志愿服务活动对一个人无形的陶冶和深远的影响,绝对不是只抱着书本坐在教室就能学来的。
这是多么深刻的成长,你们可以懂吗?懂吗?当然懂!想必在座伙伴,都是点滴在心头。我不会分享我们得了什么奖或拿了几个先进,或者累积工作了多长时间,但是我非常希望在这里分享一些体会,一些很深刻的体会、一些只能透过参与其中来呈现和传达的体会。
这和比赛无关,这是大学生深度的问题。
因为这些体会,整个志愿者才脱胎换骨。
言及致此,分享要到一个段落了。对,我今天分享的,都只是轻轻点过。对,我隐恶扬善,一些不好的故事都略去不谈。但如同电影《往日情怀》主题曲:《The Way we are》里头说的「不管过程如何起伏、如何惊险,如何喜怒哀乐,我记起来的却都只有喜与乐。」
越来越觉得,志愿服务是一把记忆的钥匙啊。现在,我有什么感受?如果硬要我回答的话,就是我在这段日子以来学到的所有东西。努力和毅力、热情和理想、创意和幽默、自信与分享。许多来自北中医各专业的学生无私的力量一点一滴累积起来,让这股服务的力量就像核子反应炉,你撞我、我撞你,激荡出能量。造就了北京展现给全世界看见一届「有特色,高水平」的奥运会,我觉得非常美。
能和一群人专心服务,专心实现一个梦想的快乐,比起很多身在人群却孤单的人,坐拥金钱却觉得贫乏的人,不断企求却感受不到爱和回馈的人,我无疑是非常、非常幸福的。我能在这世界上认识一群积极付出的人,并且称之为伙伴,还拥有一段共同欢乐的时光,是件无比光荣的事。
在这当中,我还看到一种努力的,正面的,朗健的态度。说实在,相信我吧,我们都有悲伤,也都有不足,迷惘是一定有的,沮丧是一定有的。但绕路是为了看到不同的风景,蹲下来是为了下次能跳的更高。
我感谢上天,不是每个志愿者都可以到北中医,也不是每个北中医志愿者都可以到奥运会,更不是每个奥运会志愿者都能到现场和各位分享。上天对我不薄,我可以有这么难得的好机会,又同时有在场这么多的好伙伴。现在,我没想要再分享什么了,只用三个词和各位分享,热情、理想、努力。珍惜相见的缘分,这是难得的回忆,希望未来的人生路途上你中有我,我中有你,我们共勉。
最后,我想起罗大佑的《闪亮的日子》:「我来唱一首歌,一首古老的歌,我轻轻地唱,你慢慢地和,是否你还记得,过去的梦想,那充满灿烂的岁月,你我为了理想,历尽了艰辛,我们曾经哭泣、也曾共同欢笑,但愿你会记得,永远记得,我们曾经拥有的闪亮的日子…………」
我相信我们所有志愿者都曾历尽艰辛,但是充满灿烂的岁月,日后回想起来都极其美好。我相信志愿者们都有同样的心情:欢笑与哭泣、感动和回忆。我更相信我们都一起记得、永远记得那一段闪亮的日子。
(奥运工作办公室)